《占领》第十五章
当地球迎来夜晚，乌鲁塔也进入纪元调整时。因为新出台的规定，各个洞区的“星星”都被熄灭，人们被强制进入夜间。强硬且无理的执法手段激起民怨，连年的战争以及苛刻的赋税逼迫下，反抗伴随着流血牺牲。
政府规划的洞区还在开拓，因为战事需要投入的资金庞大，进行的几个项目都被叫停。没有住处的人们只能暂住在圆筒楼里，没有基础设施，能给他们提供的只有可以休息的睡眠舱。这些睡眠舱大都是从老旧飞船上面拆下来的，不说它们变形残破的外观，里面的大部分功能元件都被拆除，只留下必要的空气过滤器。因为防护罩并不够用，暂时提供的圆筒楼并没有被隔离出毒雾而只是被大剌剌地堆在一起。依靠这些过滤器，人们暂时能够生存下去。
这样对付过生活的一般是社会的底层人员，他们没有地位，没有金钱，更加没有发言权。公民的权利，他们并不配拥有，他们是“鼠人”，乌鲁塔最下贱的拖油瓶。
暴力执法并不少见，一些比较平和的洞区会看情况收留这些难民，或是让他们睡在地上或是酌情安排一些临时性样板房。但是因为难民涌入而带来的社会治安问题，这样持续接纳的洞区只是少数，又因为当地居民的排外情绪，大多数洞区对于难民的态度是“不欢迎，不理会”。
运气好的穷鬼们被暂时收留在安全区，像这样能分配到睡眠舱的已经算是幸运儿的翘楚了。那些衰得要死的人，要么被驱赶的乱棍打死，要么在毒雾里窒息死亡，然后尸体被野物蚕食，被分解。一些极端宗教主义者称他们为“祭品”，希望通过这种献祭的方式，祈求地底神灵施舍给乌鲁塔人生存的空间。政府的一些官员乐意做这样的事，残品的剔除不但能减少社会资源的消耗还能获得一些宗教力量的支持，这是双赢的好事。虽然有人持反对意见，并为此奔波且努力着改变现状，这样的事却还是每天发生。
相比之下，获得洞区长住居民身份的人算是幸存者中的幸存者了。正因为这生活环境的来之不易，反抗的念头在他们心中更是微乎其微。没人能拿高位者怎么办。要么妥协，要被强制接受，或者让你永远闭嘴，他们压制的办法总比颠颠上赶着去送的人头多。
人们的心里有恐惧，而恐惧烘烤着怒火。
D区位于乌鲁塔的中部，这里相对边境要安全，但是这里的制度也越发严格。这儿不像是生活区，一定要说的话，像是军窟。压抑的氛围在近几日越发明显，居民们尽量减少外出，在家也不敢有过格的娱乐行为。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执警会在什么时候敲响哪扇门，可笑的是，你还得提防背后小人的邻居趁机报复。
这是S-77栋楼，一户普通住宅熄灭了炽光灯。
“妈妈，为什么要关灯？ ”小姑娘脆生生地问。
“嘘，别叫人听见。 ”母亲关上窗户，确保他们的邻居听不到谈话，“乖，我们去床上睡觉好不好？”
“可是……我并不想睡，现在并不是睡觉时间啊？ ”
“这话出去可不能和别人说……”母亲说着，为她的手表 调了调时间，“乖……从今天起……这是你的新时间。”
小女孩的眼睛在黑暗里还是亮晶晶的，她似乎是不解，看着手表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好了， ”母亲抱起孩子往卧室走去，“我们去讲故事听……”
一扇一扇的窗逐渐变暗，开关声里藏着枪响的秘密。
于此同时，仅隔两个街区的政府会议正在如火如荼地开展，因为要保持公开透明性，与会厅各处都有监控记录。
一位白胡子议员拍桌站起：“先生！我无法认同你无理的提议！什么统一星际，什么天大的笑话？乌鲁塔若真有能力统一星际，我们为什么每年还会有将近一亿人口的死亡？死亡的数据还在更迭，加上战争的资源消耗，每年流失的人口还在不断增加，你能预估这背后的经济损失和能源损失吗？地表已经无法生存，我们现在是要连同地底一同失去？”
“正如您所说的，我们的星球已经无法承担我们的存在，那么我们现在另觅他处容身不正是明智之举？再说了，我们已经耗尽几百年去寻找恒星，如今找到了，并还收获一颗适宜的行星。先生，您现在要喊停？您这是在前功尽弃！ ”有人反驳道。
“对，没错，施密斯先生，您若真的反对，早干嘛去了，现在见风使舵，您倒是打的好主意。 ”发言的是位年轻的戴着眼睛的军事顾问。
“我若早出生个几百年，我也会是这样 的观点！哼！别在这边进行人身攻击，议会不正是有你们这些老鼠屎才会发出一个又一个的错误指令？乌鲁塔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们要负一半责任！别以为你们背后的勾当没有人知道！ ”
“你！ ”几个年轻人坐不住了。
“好了， ”一位咖啡色长发的年长女性慢慢开口，“先生们 ，我们这是在好好解决问题，你们这是要打架吗？”
她说完，人群恢复冷静。一个人开口：“陈深夫人，议会早就在几日前就锤定里出征地球的第H-95号计划方针，若不是你们保守派解散议会重新组阁，我们根本用不着在这儿再吵上几天！”
“是啊！‘方舟‘计划是几百年以来的既定计划，你们非但生出异心，还要主张撤出地球。我想问问，女士，你们是不是打算就此倒戈，去做地球人的走狗？ ”
此话一出，议会厅又火药味儿十足。
“非战，和平共存，一直是我们的主张，早在发现太阳系之前，我们就警告过你们，烧杀和掠夺只会制造下一个乌鲁塔。你们到现在还想秉着坐吃山空的思维去攻陷星际？难道R-13小行星的爆炸没有给你们警示？ ”
“陈女士，你说的那只是个意外，你也看到了，地球人并不是那么死板愚蠢，我们的军队现在驻扎在那里，而且，效果显著，签订的条约里，我们被应允获得很多资源。 ”
“哦？是吗？先生，我没见过比你还要愚蠢的发言。 ”
“各位，我们主张和平，并不是背叛乌鲁塔。就像你们主张侵略并不是拯救乌鲁塔一样。从地球抢掠的少量资源并不能改善乌鲁塔的现有环境，相反，长期的战争和苛刻的赋税将我们的人民压得喘不气来，从经济部调出的数据看，同年的经济增长水平较前年比较下跌4.8%。你瞧瞧这可怕的数字，我们已经失去很多，各地的起义活动甚至在增长，人民的怒火很会把这议会的大门烧穿，到时候，你我都是箭下的亡魂。 ”白胡子先生左手边的一位年轻女士说道。
“别拿这个唬人！乌鲁塔的能源紧张谁不知道，你还想在这深陷又恶臭的地底有尊严地活着？呵呵，经济？你要不要再去唱唱你的白日歌曲，嗯，小姑娘？ ”
“动不动就人身攻击是你们党派一贯的优良传统吗？ ”
“嘿！冷静，冷静！乌鲁塔的现状在座的各位有谁还不够清楚吗？死亡无时无刻不悬挂于我们的头顶，而‘方舟’是先人留给我们的指引。几百年了，我们像臭鼠一样苟活了几百年，现在终于找到一个可以生存的地球，我们为什么要放弃？R-13小行星的爆炸是失误，正是因为我们的优柔寡断才有敌人的反抗余地。所以，这一次，我们要一举拿下地球，拿下恒星！ ”
“拿下地球，拿下恒星！ ”
“拿下地球，拿下恒星！ ”
会场响起呼声，此起彼伏疯狂的口号。保守派们敲起桌子，试图让他们住嘴。
“愚蠢！乌鲁塔有你们才会落得如今的田地！你们以为地球文明发展至今没有它的必然性？反抗一旦暴起，你们毁灭生命也是毁灭希望，泯灭人性！然后，你以为你们会赢？醒醒吧！四万光年，你就会死在四万光年的路上！ ”一位年轻的穿着西装的绅士站上桌子，他几乎是扯着嗓子叫道。主和派们受他影响，拍桌子的声音更加响亮。
此时人声鼎沸，一声爆裂的枪响打破沸水一样的局面，然后掉下几块玻璃。会场陡然安静，在场的每个人都想起几天前相似的情景。
“嘭！ ”又一声枪响。
一具年轻躯体的倒下伴随着会场的骚乱，任谁也想不到，仅仅几天，这个庄严的议会厅竟再次见了血。白胡子先生坐在不远处，他年迈的身体颤颤巍巍，脚定在了原地，他震荡的瞳孔还未恢复，白色的胡子和脸上都被喷溅的血迹滋了到处都是。他嘴巴张着，毫不意外，尝到血腥气。这滚烫的血液烫了舌尖，他战栗着，看着年轻的炽热的躯体摇摇坠落，砸坏了桌椅。
“别动。 ”
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插着腰站上桌子，她手里拿着机枪，笑吟吟地说道。人群不再挪动，人们认出了那张艳丽的脸。她看见人群狼狈的模样，笑得更开心了些，大概是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她眼睛弯弯地像是打了个招呼。
“爸爸说，总是会有烦人的虫子不肯闭嘴，那么就拿苍蝇拍让他们闭嘴，现在……还有人想唱歌吗？”
她指尖绕着发丝，娇俏地说道，脸上挂着笑，眼底却一片冷意。斑驳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她黑色的头发瀑布一般柔顺，好看得像鬼魅一样。
她眼睛扫过人们的脸，没人敢说话。
“哼，真扫兴。”
她似乎是败了兴致，走了几步跳下桌子踩在那具年轻尸体的身上。“
碍事。”她一转机枪，朝尸体打了一颗子弹，一瞬间，大火吞咽尸体，还烧着了议会厅的桌椅。
她迤迤然把枪别回腰间，袅袅婷婷地走了。
🐾：出现了，狠女人—顾希维。